案件回放

名稱為《十二封印》之龍圖騰的網絡游戲是由某網絡公司開發(fā)完成。2010年3月初，因某網絡公司對《十二封印》之龍圖騰游戲進行網絡測試等市場宣傳活動，需要創(chuàng)作同名小說推廣游戲產品。

2010年3月上旬，某網絡公司與吳某經口頭協(xié)商，達成以下約定內容：某網絡公司委托吳某創(chuàng)作《十二封印》同名小說；在兩周之內完成十萬字的寫作工作；經公司對小說確認后按照每千字200元支付稿酬；作品交付后兩年內，作品著作權財產權利由公司獨家使用。

2010年3月初，吳某以“唐家三小”的筆名開始投入《十二封印》同名小說的寫作，并將部分作品發(fā)表在幻劍書盟、翠微居、某網絡公司游戲官方網站上。

截至2010年4月6日，吳某完成《十二封印》同名小說第一章至第十六章的寫作工作，作品字數共計9.9657萬字。

截至2010年4月10日，某網絡公司已經收取《十二封印》同名小說第一章至第十一章的相應作品，對其中第一章至第十章上傳至其官方網站，對第十一章沒有提出任何修改意見亦未予使用。因《十二封印》之龍圖騰游戲已于2010年11月超過公測期，導致上述作品已經不再具有游戲宣傳價值。

原告吳某以某網絡公司未支付價款為由，起訴要求按照約定給付第一章至第十六章的全部稿酬2萬元。被告某網絡公司答辯稱：首先，根據網站上傳作品的閱讀和點擊量顯示，點擊次數普遍較低，沒有達到應有的宣傳效果。其次，因吳某創(chuàng)作作品質量不佳，造成公司無法使用，并嚴重影響《十二封印》之龍圖騰的宣傳計劃。故不同意吳某的訴訟請求。

法官評案

隨著近年來網絡技術的普及和進步，以動漫、網游為代表的網絡文化創(chuàng)意產業(yè)異軍突起，并在文化市場產生重要影響。在網絡文化不斷發(fā)展的大背景下，涉網絡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糾紛的處理需要從司法和實踐角度進行分析，明確合同雙方的權利義務關系，從而達到正確處理訴訟糾紛、規(guī)范各方民事行為的目的。

理清上述法律關系，首先應從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的法律性質和所受調整的法律規(guī)范入手。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屬于著作權合同糾紛中的受案類型，是指當事人約定由委托人就特定作品委托他人創(chuàng)作，受托人依約付出智力勞動并完成作品創(chuàng)作，由委托人支付報酬所訂立的合同。

在司法實踐中，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糾紛主要爭議包括：基于合同約定而產生的創(chuàng)作作品權屬問題；基于合同履行而產生的違約責任問題。我國著作權法及其實施條例中的相應條款僅對委托創(chuàng)作作品的著作權歸屬做出規(guī)定，但是，當合同履行過程中產生的涉及作品驗收、價款給付、違約責任等問題時，上述法律對此缺乏明確的調整依據，因此需要從上位法即合同法中尋找適用的法律規(guī)范。

由于我國合同法分則中的有名合同并未涉及委托創(chuàng)作的相應規(guī)定，因此從合同法的角度來說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應屬于無名合同，但仍可根據合同類推原則，做出合同法律規(guī)范的準確適用。

筆者認為，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與承攬合同具有共同法律特征，可以適用承攬合同的相應法律條款，因為：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與承攬合同的合同標的是具有同一性；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中的作品與承攬合同成果特定性的法律特征相符；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履行過程中，合同雙方并不存在緊密的依附關系，與承攬合同中承攬人的履行獨立性具有實質相同的法律特征。

由于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承攬合同在合同標的完整性、勞動成果特定性、履行行為獨立性等重要特征均存在相同之處，因此二者可以受到同一法律規(guī)范調整，合同法中的承攬合同分則條款可以作為確定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雙方權利義務的法定依據。

應當指出的是，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與承攬合同的外在形式仍具有一定差異，而這種差異表現容易造成對二者具有基本相同法律特征的認定結論產生誤解和偏差。筆者認為，盡管差異表現是客觀存在的，但不應以此作為否定上述認定結論的依據。首先，交付勞動成果的客觀屬性并非承攬合同性質的本質特征，合同法分則條款和民法理論通說均未將勞動成果的外在表現形式作為認定合同性質的構成要件。同時，委托創(chuàng)作作品屬于受托人依靠智力勞動完成的工作成果，與承攬合同定作物的形成過程并無本質差異，因此，不能以此說明二者之間屬于不同的合同法律關系。

雖然一般情形下承攬合同中的定作物交付導致物權變動的法律后果，而委托創(chuàng)作作品的著作權歸屬需要根據著作權法確認的規(guī)則處理。但是，承攬合同的最終訂約目的是實現定作物的特定使用價值，定作物物權變動不是判斷承攬合同性質的重要特征，所有權是否轉移亦不能否定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和承攬合同具有實質上的同一性。

在肯定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和承攬合同具有實質上的同一性的基礎上，要想厘清權利義務各方的責任，還要從委托人的作品驗收義務和法律風險后果的承擔上分析。根據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的性質，需要由委托方進行作品合格的確認，因此某網絡公司應承擔檢驗并提出修改意見的合同權利和義務。在判斷作品是否符合要求時，可以包括以下兩種標準：其一，委托方明確提出作品合格；其二，委托方以實際使用或允許他人使用的方式，認可作品已經合格。

在承攬合同中，定作方未及時履行檢驗義務一般不會導致定作物本身喪失使用價值，仍可通過其他途經加以補救。但是在涉網絡游戲作品的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中，由于特殊的行業(yè)性質，為滿足眾多用戶的需求，網游產品不斷更新和改進，游戲宣傳推廣具有較強的時效性。正因如此，委托人應在作品交付后的合理期限內履行對作品檢驗和提出修改意見的義務，以使得受托人能夠及時按照創(chuàng)作要求完成合格作品，最大限度的保證合同目的的實現。當委托人怠于履行作品檢驗義務，導致創(chuàng)作作品因超過游戲產品公測期而喪失使用價值時，受托人對此并不存在任何違約行為，委托人因遲延履行驗收行為而自行承擔不利的合同風險，并應根據合同約定支付受托人的智力勞動成果對價。

綜上所述，具體到本案，某網絡公司為龍圖騰游戲推廣需要而委托吳某創(chuàng)作《十二封印》同名小說的特定作品，雙方形成了委托創(chuàng)作合同法律關系。

由于吳某已經按照合同約定期限完成《十二封印》同名小說第一章至第十一章的創(chuàng)作工作并交付對方。某網絡公司亦在其龍圖騰游戲官方網站中使用上述作品的章節(jié)，足以說明某網絡公司認可使用吳某創(chuàng)作的相應作品，應當視為以其自身行為表示對章節(jié)內容的認可，故負有履行價款給付義務。由于委托創(chuàng)作作品應屬合格，由此產生的宣傳效果等方面的風險后果應由公司承擔，某網絡公司不能以上傳部分網站點擊數量作為衡量作品是否符合要求的標準。

盡管某網絡公司在收取《十二封印》同名小說第十一章后未實際使用該作品，但是在較長期限內未履行檢驗義務?，F因龍圖騰游戲已經超過公測期，產生作品不具有使用價值的后果系某網絡公司的違約行為所致，某網絡公司亦應支付上述作品章節(jié)的對應價款。

因此，某網絡公司應當按照合同約定支付創(chuàng)作作品第一章至第十一章的相應稿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