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臉新聞熱度不減 種種疑問有待解答

　　當北京首位申請換臉者老王緊緊盯著捐臉者楊晉富的臉時，似乎看到了未來的自己。

　　“我來看看你，希望你能早日過上正常的生活?！?2月23日，在中國醫(y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yī)院南一病房，正陪女兒在京治病的“捐臉第一人”楊晉富和需要換臉的王先生見了面。

　　44歲的山西農民楊晉富在22日表示“愿意捐出自己的臉”，這是中國醫(y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醫(yī)院專家陳煥然博士在網站上招募到的第一個捐臉志愿者。楊晉富很可能把自己的臉捐獻給被鐵水毀容的鋼鐵工人老王。

　　楊晉富在談到自己捐臉的動機時對媒體稱，“是為了回報社會和曾經幫助過他的人”。

　　1999年5月，楊晉富年僅5歲的女兒不慎被山火燒傷右腿。由于治療措施不當和經濟能力所限，女兒的傷最后竟發(fā)展到皮肉壞死的地步?！笆巧鐣木柚歪t(yī)院部分免費，才讓女兒的病情基本好轉?！睏顣x富說，他至今已得到了近三十萬元的捐款和幫助。

　　就在楊晉富捐臉消息受到社會高度關注時，有媒體報道，法國剛剛完成世界首例“換臉”手術。同時，這項技術在中國也基本成熟的消息開始不斷從各地傳出。

　　從南京傳來的消息說，中國換臉“第一人”很有可能是一個名叫劉方媛的女孩。報道說，南京軍區(qū)總醫(yī)院從兩年前就在國內最早開展這項技術的試驗，而劉方媛從那個時候起就已經開始為換臉“做準備”了。

　　一時間，似乎萬事俱備，只欠一“臉”，換臉就可以在人身上實現(xiàn)了。

　　就在此時，北京“換臉”手術主刀醫(yī)生、中國醫(yī)學科學院整形外科專家陳煥然站出來給“換臉術”降溫。陳煥然說，目前他們雖然正積極向中國生命倫理委員會提出申請，但估計百分之九十做不成，原因牽涉醫(yī)學、社會、倫理、法律、道德、心理等諸多方面。

　　換臉手術在我國得到法律的允許了嗎？一旦有犯罪分子利用這種手術換了臉，是否就能逍遙法外？“換臉人”與“捐臉人”之間存在著怎樣的法律關系？“捐臉人”捐獻的究竟只是自己的一張臉，還是將自己的民事權利、義務乃至身份全部都捐獻了呢？從現(xiàn)有的報道中，對這些疑問很難找到一個明確的解答。為此，筆者采訪了權威的醫(yī)學和法律專家，聽聽他們是怎么看待這些問題的。

　　法律空白倫理反對何為換臉尚未界定

　　整形外科專家郭樹忠認為，換臉術面臨的風險比肝臟、腎臟等器官移植更大。換臉手術需要在精密手術顯微鏡下，借助高難度的顯微外科吻合技術，同時完成以上多種組織的移植。

　　南京軍區(qū)總醫(yī)院的洪志堅教授認為，涉及面部大部分，包括皮膚、皮下組織等兩種或兩種以上組織的移植就能稱為換臉手術。

　　“如果只是移植皮膚和皮下組織，就不具有換臉的意義了。”陳煥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對此觀點提出質疑?！皟纱笙到y(tǒng)的接通，4層結構的完全移植，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完整的換臉手術。法國換臉手術的創(chuàng)新意義在于涉及到了部分肌肉和骨組織的移植?！?br/>
　　“如果法國‘換臉人’伊莎貝爾的嘴角能露出一絲微笑，全世界人民都要歡呼了，可以稱之為整形外科領域的一大突破。”在陳煥然看來要讓換臉人恢復表情，目前的醫(yī)學發(fā)展還遠遠未達到這樣的高度。

　　據(jù)陳煥然介紹，即使現(xiàn)在有了捐臉的人，但要實現(xiàn)真正的換臉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捐臉人必須是意外死亡，且面部完整。同時，換臉手術需要得到國家有關部門的批準。目前，換臉手術難點不在技術上，而在于法律上的空白、社會倫理的反對?，F(xiàn)在法律上還沒有規(guī)定這項手術合法化。假使有捐臉人，主刀醫(yī)生也要向上級申請，通過行政部門審批，然后再經過醫(yī)學倫理協(xié)會、法律委員會、衛(wèi)生部等一系列相關部門的審核。

　　12月21日，衛(wèi)生部向社會公布了《人體器官移植技術臨床應用管理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其中規(guī)定了進行器官移植的醫(yī)療機構必須建立移植器官論證制度。醫(yī)療機構進行每例次器官移植前，必須將器官移植病例提交本醫(yī)療機構器官移植技術與倫理委員會進行充分討論，經同意后方可為患者實施器官移植。#p#分頁標題#e#

　　捐者同意應寫入法律監(jiān)管體制需健全完善

　　北京大學法學院比較法與法律社會學研究所張明告訴筆者，較之于克隆技術，換臉只是改變了面部并沒有改變人的身份，也不影響人的思想意志、行為取向和價值偏好，換臉可以理解為一種全局性的整容。

　　但有些職業(yè)會有例外，如“相對于模特、演員等以外在形象為職業(yè)的人，換臉意味著更換身份”。張明認為，對于捐臉者和換臉者法律應作身份上的限制，至少社會公眾人物不應考慮在內。

　　“一個原則是，雙方行使自己的權利不可以給他人帶來麻煩?！睆埫髡f：“像帶有傳染性疾病的人諸如艾滋病患者、肝炎病毒攜帶者、梅毒患者等就不得捐臉?！?br/>
　　張明認為，對于把自己的面目捐獻給他人，在中國的傳統(tǒng)道德上確實存在很大的障礙?！坝捎诰枘樃淖內说拿婷?，因而會給雙方家庭帶來很大的影響，比如夫妻之間，換臉對配偶影響很大，如果夫妻雙方達不成一致，勢必導致雙方感情沖突甚至離婚?！?br/>
　　“由于法律具有滯后性，所以對于捐臉這種有關人體組織移植的新問題，現(xiàn)在只能從法學理論上回應?！睆埫髡f。

　　張明告訴筆者，捐臉是捐臉者對個人身體權的處分行為，也是一種遺囑行為，如果自己不同意，人死后家屬及配偶都不能處分死者的遺體。而未經死者生前同意而捐臉，甚至可以構成刑法規(guī)定的盜竊與侮辱尸體罪。

　　捐臉不僅僅是一種個人行為，它還涉及到正常的社會秩序問題。除了為意外傷害毀容解除痛苦外，一些罪犯為逃避法律追究也可能采用換臉易容。“因此，換臉手術的進行應該嚴格在國家主管行政機關進行備案和許可，健全和完善監(jiān)管體制，并且需要衛(wèi)生部門和公安部門作好配合工作。”張明最后補充道。

　　人體器官屬于生命物格捐獻決定權歸身體權人

　　在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楊立新看來，人體器官移植的利用關系著無數(shù)人的生命及健康，涉及社會倫理及道德問題，國家法律尤其是民法必須進行立法規(guī)制。

　　楊立新認為，人體器官一旦脫離了人格的物質載體，也就與民事主體的人格脫離了關系，也就不再具有人格的因素了，而是具有了物的屬性。所以，在這個意義上，可以把能夠與人體發(fā)生分離的器官定位為物。脫離人體的人體器官，是指從人體分離后植入新的人體之前的人體器官。在這個期間存在的人體器官，是物的形態(tài)。但是，這種物是否就與普通動產一樣，可以自由支配、自由流通，則值得研究。

　　“脫離人體的人體器官既是物，又具有生命力和活性，因此應當置于法律物格中的最高格即生命物格。對其保護力度不同于一般物，其移轉時應有特殊規(guī)制的要求，這樣才能既滿足醫(yī)學上搶救病患的急需，又能夠符合社會倫理、道德要求。維護文明社會秩序是創(chuàng)設脫離人體的器官民法規(guī)則的基礎?！睏盍⑿抡f。

　　楊立新告訴筆者，人體器官在沒有脫離人體之前，與擁有者的自身利益密切相關。是否實行器官與自身分離以及予以捐獻，應當由身體權人享有決定權。

　　“醫(yī)療部門必須尊重身體權人的權利，不得強制進行。由于脫離人體的器官不同于普通的動產，因此可以隨時撤回其已作出的決定，且不應承擔任何法律責任?！睏盍⑿抡f。對于捐獻器官，能夠行使決定權的必須是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人。無行為能力人或限制行為能力人均沒有決定權，其法定代理人一般也不具有代理決定權。

　　“對人體器官的支配，必須符合人權保護和公序良俗的要求，不允許對人體器官任意進行買賣，必須按照法律所規(guī)定的辦法進行。因此，即使是器官的所有權人，也不得任意處置器官。這也是現(xiàn)代法律尊重人格、保護人的尊嚴的體現(xiàn)?！睏盍⑿聫娬{。

　　“附帶要說明的是，強迫他人捐獻人體器官，造成損害的，構成侵權行為，應當承擔侵權責任。不過，這不是對物權的侵權行為，而是對身體權或者健康權的侵權行為。”楊立新說。（張哲）#p#分頁標題#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