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責原則的基本概念

歸責原則的概念，在司法實踐和法學研究中都具有重要地位。歸責原則對侵權行為法之適用，在司法實踐和法學研究中則常常被當作一個預設的前提，似乎重要得不言而喻，無需畫蛇添足多作限定。由此導致的直接后果，是在對侵權行為法進行研究、對民事侵權案件進行分析和審理時，歸責原則的討論自覺不自覺地被提高到了就侵權行為法整體而言的層次。理論研究中，學者以“侵權行為法歸責原則研究”為題展開論述;①司法實踐中，法官在對民事侵權案件進行分析時，也常見這樣的表述：“民事侵權適用的是過錯責任原則”，“無過錯不承擔侵權責任”。對這種以歸責原則廣泛用于侵權行為法、侵權民事責任的做法，似乎也少有異議。

然而這種將“歸責原則”中的“責”等同于“侵權責任”、“民事責任”中的“責”的做法，運用于知識產(chǎn)權領域，卻引起了激烈的爭論。知識產(chǎn)權的保護對象，與其他民事權利，尤其是物權的保護對象相比，具有突出的非物質的特點，是一種非實體的存在。侵害知識產(chǎn)權的行為，相應地并不以侵害物質實體作為手段和前提。不過，由知識與載體的相互關系所決定，無論是知識產(chǎn)權人財產(chǎn)利益的實現(xiàn)，還是侵害知識產(chǎn)權行為人所謀求的財產(chǎn)利益的實現(xiàn)，都必須借助于承載知識的物質實體的傳播。因此，為了充分保護知識產(chǎn)權人利益，人們不得不更加注重采取停止侵權這種措施。知識產(chǎn)權訴訟中“行為保全”制度的建立，鮮明地體現(xiàn)了這種必要性;與這一暫時的行為保全相對應，訴訟終結時得出的停止侵權的結論同樣具有首當其沖的作用。停止侵害等決定的作出，則意味著侵權行為人承擔了以此為內容的民事責任。①停止侵害的責任承擔，顯然發(fā)生在對行為人的主觀意志狀態(tài)未及考慮之時。②加之歸責原則中的“責”與民事責任中的“責”相等同，無怪乎有學者會著力于為無過錯責任原則在侵害知識產(chǎn)權領域中爭取一定的適用空間，并就此引發(fā)關于侵害知識產(chǎn)權歸責原則的爭議。雖然許多學者主張，在侵害知識產(chǎn)權領域，仍然應當堅持一元的過錯責任原則或者以過錯責任原則和過錯推定原則相結合的二元歸責原則;③但仍不乏學者認為，在侵害知識產(chǎn)權領域，應當分別確立過錯責任原則和無過錯責任原則。

責任是裁判規(guī)范中的法律效果所描述的內容。從這個意義上講，無論是有無過錯，不法行為人因為自身行為所面臨的法律效果，都屬于責任的范疇。這個責任的性質，并不因為權利人是通過私力還是公力來尋求救濟、是要求完璧歸趙還是要求金錢補償?shù)牟煌D移。按照學者的分析，廣義的法律責任等同于法律義務，法學界主流的觀點，是以責任為沒有做好應做的事而應當承擔的后果;所謂責任的形式，則是指對責任對象所采取的制裁方法，如賠償、恢復原狀、賠禮道歉、警告、開除、拘役、有期徒刑、無期徒刑等，從中可以一窺責任所指之廣泛。其實即使從民法的范圍來看，從責任一詞的原義出發(fā)，也不能無視其類型的多樣化。即是說，無論權利人是通過物權請求權等絕對權請求權這種在性質上存在爭議的法律依據(jù)，還是通過損害賠償請求權這種在性質上不存在爭議的法律依據(jù)，來實現(xiàn)權利的私法救濟，對于不法行為人來說，都是私法責任的承擔。順理成章地，這些責任的追究所需要遵循的原則，就應該都屬于歸責原則——如果其“責”意指侵權民事責任的話——的范疇。此即按照學者的界定，歸責原則“是指以何種根據(jù)確認和追究侵權行為人的民事責任，它所解決的是侵權的民事責任之基礎問題”。

但立法技術的處理顯然直接影響了對“歸責原則”的理解。大陸法系中債法與侵權行為的關系，從來都是理解債法體系所不可或缺的內容之一。當考慮到對其性質的判斷和技術上的要求，立法者將物權請求權等在立法上納入物權法加以明定，侵權行為和各種合同及不當?shù)美葎t被平等地納入債法加以規(guī)定時，可以說，此時作為立法成果的侵權行為法也就等同于侵權損害賠償法了。以此作為不可或缺的立法背景，在提及侵權損害賠償?shù)臍w責原則時，代之以侵權行為的歸責原則、侵權行為法的歸責原則，由于前提已被限制在侵權損害賠償?shù)姆秶校匀灰簿筒粫l(fā)不必要的爭端了?！兜聡穹ǖ洹返囊?guī)定正是一例。在德國民法典中，“基于所有權的請求權”被列入第三編“物權法”的第三章“所有權”，作為獨立的一節(jié)加以規(guī)定：“因合同而產(chǎn)生的債的關系”則以第二編“債的關系法”的獨立一章出現(xiàn);侵權行為在德國民法典中，則與買賣、互易、贈與、租賃等典型合同、無因管理、不當?shù)美认嗖⒘?，被納入第二編“債的關系法”的“第七章”，作為獨立的一節(jié)加以規(guī)定。由此導致德國民法典中有關侵權行為的規(guī)定，開宗明義就是損害賠償義務，侵權行為一節(jié)的規(guī)定也即侵權損害賠償?shù)囊?guī)定。侵權損害賠償?shù)臍w責原則也因此成為整個“侵權行為法”的歸責原則。

與之顯然不同的是中國現(xiàn)行立法的規(guī)定。中國《民法通則》基于對債權和合同權利的保護問題的關注，采用了與前述德國民法典截然不同的立法技術，將合同責任和侵權責任合二為一，以使民事責任成為一項統(tǒng)一、完整的法律制度。在《民法通則》中，第五章“民事權利”對財產(chǎn)所有權和與財產(chǎn)所有權有關的財產(chǎn)權、債權、知識產(chǎn)權和人身權分別作有正面意義的規(guī)定。至于侵犯這些權利所應當承擔的民事責任，包括違反合同的民事責任、侵權的民事責任等，都被納入第六章“民事責任”，其“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一節(jié)，更包含了物權請求權、人身權請求權、違約金請求權等各項內容，“賠償損失”作為民事責任方式之一種體現(xiàn)其中。立法技術上的不同處理，導致歸責原則一詞的使用也必須相應地發(fā)生變動。

討論歸責原則的內容應區(qū)分責任的不同形式，確定不同的歸責原則，并以此為基礎，提出了侵權責任解構的主張。對人格權請求權進行論述的過程中，同樣有學者認為人格權請求權和侵權請求權的混同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侵權法歸責原則的混亂，從侵權請求權和人格權請求權的差異出發(fā)，應當嚴格區(qū)分人格權請求權和侵權請求權。更多的法律知識請上律霸網(wǎng)進行專業(yè)咨詢。